將傳統的中醫中藥知識和方法與稱為西醫西藥的知識和方法結合起來,在提高臨床療效的基礎上,闡明機理進而獲得新的醫學認識的一種途徑。中西醫結合是中西醫學的交叉領域。中西醫結合是中國醫學的一個特點,它既有臨床實踐意義,又有理論發展的內容,同時也是中國醫療衛生事業的一項工作方針。中西醫結合發軔於臨床實踐。以後逐漸演進為有明確發展目標和獨特方法論的學術體系。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除開展於臨床各科外,在理論研究方面也取得瞭成績,為世界醫學所矚目。

  中西醫結合是西醫傳入中國以後兩種醫學體系相互滲透的結果,也是中國傳統醫學為適應現代科學發展的一種探索。西醫傳入中國的初期,就有一些中醫學傢主張以彼之長,補我之不足,成為匯通論者的先聲。至近代又有唐容川、朱沛文、惲鐵樵、張錫純和楊則民等人先後提出“中西醫匯通”、“衷中參西”等口號,進行過一些相應的臨床實踐探索,無疑對中西醫的結合起瞭先導的作用。(見中西醫匯通派)

  將中西醫結合作為政府衛生工作的方針之一,是促進中西醫結合勃興的契機和動力。1955年舉辦瞭全國第一屆西醫離職學習中醫研究班。當中國中醫研究院舉辦的第一屆西醫離職學習中醫研究班結業時,毛澤東於1958年10月11日指出:“今後舉辦離職學習中醫的學習班,由各省、市、自治區各辦一個70~80人的西醫離職學習班,以兩年為期,則在1960年冬或1961年春,我們就有大約2000名這樣的中西結合的高級醫生,其中可能出幾個高明的理論傢。”還指出:“這是一件大事,不可等閑視之。中國醫藥學是一個偉大的寶庫,應當努力發掘,加以提高。”1985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在關於衛生工作的決定中再一次指出:“要堅持中西醫結合的方針,中醫、西醫互相配合,取長補短,努力發揮各自的優勢。”30餘年來,中西醫結合工作一直受到政府各級衛生部門的重視。至1990年底,全國約有中西醫結合高級醫師2500人,有以臨床與科研相結合的中西醫結合醫院或研究所39個。

  中西醫結合大體經歷瞭三個階段:①50年代的臨床實驗性描述階段。主要以西醫診斷,中醫治療或聯合用藥,按西醫指標觀察療效。②60和70年代開始的臨床研究與實驗研究相結合階段。在臨床上主要采用辨證分型的方式分析疾病,並開展實驗研究,已經出現一批如針刺麻醉、中西醫結合治療骨折和治療急腹癥等方面的研究成果。③80年代以後的機理探討和理論創新階段。並初步運用動物模型和實驗研究觀察手段,把“證”和經絡的研究推到一個更為深入的層次。

  中西醫結合可以作為一種理論的發展途徑加以探討,從交叉科學的發展規律、認識互補理論以及中西醫學之間有共同的橋梁學科等方面看,都提示中西醫結合具有一定的可能性。首先,中醫和西醫是在不同歷史條件下發展起來的醫學體系,分別受當時當地的社會經濟、生產力水平、哲學思想等因素的影響。盡管中西醫都源出於醫學實踐。但由於觀察角度和思維方式不同,因而形成不同的理論體系,實際是從不同側面反映瞭人體生命運動的客觀規律。古老的學科朝交叉科學方向發展,已是當今科學發展的趨勢。其次,從中西醫間的證與病、宏觀與微觀、綜合與分析之間的聯系和聯接點上進行研究探索,完全可以獲得某些具有規律性的認識。根據認識互補理論,具有互斥性和相濟性的相斥雙方可以實現整合,即不是將一個學科的問題納入另一個學科去理解,而是將一個問題放在更廣闊的范圍內去理解,在不消融差別和互補性的基礎上,達到一種整體效應。中西醫學的不同思維方式,可以以互補為歸宿,即揚棄差別而不是消融差別,從而在整合中實現某種意義上的創新。再有,中西醫學都以自然科學為基礎,又都依賴於技術。要把兩種截然不同的醫學體系結合起來,必須有多學科的現代科學技術的參與,將其作為橋梁,在更深的層次上進行科學的解釋,其結果正確與否,可以通過臨床實踐來檢驗。例如,中醫辨證為瘀血證的可見於西醫的一些疾病,運用血液流變學檢查發現這些疾病血液粘度明顯增高,用中醫活血化瘀法治療有效,在癥狀緩解和好轉時,增高的血液粘度也得到改善和恢復。這表明,運用現代科學的血液流變學可以把中醫的瘀血證和西醫的一些疾病聯系起來,並闡明活血化瘀的機理。通過大量類似的工作,說明中西醫結合是可能的。它不單是兩種醫學長處的結合,而是通過運用現代科學的理論和方法進行的研究,把中醫和西醫都提高到現代科學水平上的結合。

  歷經30多年的實踐,中西醫結合的方式和途徑可歸納為以下幾個主要方面:

  ①在疾病的診治中進行結合。包括在診斷上的病證結合,在治療時的綜合協調,在理論上的相互為用。病證結合就是運用西醫診斷方法確定病名,同時進行中醫辨證,作出分型和分期。這樣就從兩種不同的醫學角度審視疾病,既重視病因和局部病理改變,又通盤考慮疾病過程中的整體反應及動態變化,並以此指導治療。綜合協調是指在治療的不同環節按中西醫各自的理論優選各自的療法,不是簡單的中藥加西藥,而是有機配合、互相補充,這樣往往能獲得更高的療效。例如,在中西醫結合治療感染疾病時,中藥、針刺與西藥正確地配合使用,有協調互補的功效。在治療癌癥時,用中西醫結合的辦法進行治療,可以減輕西藥化療的毒性反應,增強病人對化療的耐受力,以提高療效。中西醫理論相互為用的結合大體有三種形式:一是側重以中醫理論指導治療,如治療急腹癥,根據中醫學“六腑以通為用”的理論,針對“可下之證”采用“通裡攻下”的治法,可取得良好的療效。二是側重以西醫理論指導治療,如治療膽結石,按西醫學有關利膽機制的理論設計總攻療法,先服利膽中藥促進膽汁分泌,然後針刺右日月、期門穴,留針15分鐘,以便在膽汁分泌增加時膽囊肌肉張力下降,使膽囊內儲存更多的膽汁,隨後配合服脂餐及33%的硫酸鎂溶液,可望在服中藥90~120分鐘時出現奧狄氏括約肌開放、膽囊收縮和沖擊性的膽汁排泄,促進膽結石的排出。通過這項研究也弄清瞭一些有利膽作用的中藥及日月、期門等穴位的作用原理。三是按中西醫結合後形成的新理論來指導治療,如小夾板治療骨折,是在取得顯著療效的基礎上,根據中西醫的基礎理論和現代生物力學的原理,總結出“動靜結合、筋骨並重、內外兼治及醫患配合”的新理論來指導治療。

  ②通過對中西醫診斷方法的研究進行結合。主要是用西醫學和現代科學方法研究中醫四診,或創造新的診法。開展最多的是經絡診法和脈診、舌診。經絡診法是把中醫學關於經絡檢查所見和西醫診斷聯系起來,通過相關性研究,創立耳穴診病法和經絡檢查法。通過各種脈象儀、舌象儀,把醫生診脈時的指下感覺用圖像、曲線、數字等客觀指標表示出來,把各種舌診所見舌苔、舌質的變化通過病理形態學、細胞學、生物化學、血液流變學及光學等方法客觀地反映出來;另外對脈象及舌象進行中醫相關對照和從病理生理學、生物化學、微生物學、免疫學、血液動力學等多方面進行原因和機理探討。這項研究有利於中醫四診實現儀器化、客觀化和規范化。近年來在臨床辨證論治時,還總結瞭有關各證的化驗所見和 X光所見資料,有的研究者據此提出瞭微觀辨證和中醫影像學的新概念。

  ③通過對中醫治法治則的研究進行結合。主要集中於對活血化瘀、清熱解毒、通裡攻下、補氣養血、扶正固(培)本等治則的研究。其方法是,在肯定療效的基礎上,摸清用藥規律,篩選方藥,進而對適用該治則的有關方藥進行藥理作用、成分、配伍機制的實驗研究,再將所取得的認識放到臨床實踐中進行驗證。例如,通過動物實驗,研究具有通裡攻下的大承氣湯。通裡攻下法不僅是藥物直接作用於腸壁肌肉,促進腸蠕動,而且還以其通便瀉下作用,改善腸壁營養,具有消炎除脹作用,是該法治療麻痹性腸梗阻的主要機制。

  ④通過對中醫基礎理論的研究進行結合。中醫學基礎理論內容十分豐富,有些與西醫學理論完全不同,以往曾開展對陰陽學說、臟象學說、氣血學說及有關“證”的研究等,主要是從西醫角度去探索。其方法是先以臨床為據確立研究對象的特征,然後通過建立中醫理論的動物模型或動物疾病模型以尋找中西醫理論上的結合點。例如,人體陰陽的消長與體內等二信使核苷酸的比值變化有關,腎陽虛證與下丘腦-垂體-甲狀腺、性腺、腎上腺皮質軸功能變化有關,脾氣虛證與消化系統、能量代謝、植物神經系統功能變化有關,瘀血證與血液動力學、血液流變學、血管通透性、血小板凝聚性和微循環變化有關等。通過這些資料,初步得到某些中醫學說和證的關於結構和物質基礎的認識,為辨證論治提供瞭某些客觀指標。

  ⑤通過對方劑藥物的研究進行結合。包括用西醫理論和方法,對傳統方劑的作用加以說明,例如通過拆方實驗和正交設計等研究傳統中藥方劑(湯頭)的組方理論。此外還包括中藥西制,研制中西醫結合新型藥物等。其特點是醫藥結合,臨床與實驗結合,單味藥物研究與復方研究相結合。通過對幾百個方劑的實驗研究,已初步闡明瞭一些有效名方的藥理機制和組方規律。例如烏梅丸能驅蛔蟲,治療膽道蛔蟲病,實驗觀察烏梅丸證實它能使蛔蟲麻痹,奧狄氏括約肌松弛,膽汁排泄量增加,使膽道蛔蟲退回十二指腸,其中君藥(主藥)烏梅起瞭主要作用,加大方中的烏梅劑量,作用更加顯著。正柴胡飲是平散風寒的藥方,以該方及各構成藥物對小鼠流感病毒性肺炎的實驗表明,全方有效,單味藥物僅芍藥有作用,如在全方中輪流減去一味,都能明顯削弱全方的效果。實驗表明,滋陰的六味地黃丸可使腎動脈狹窄性高血壓動物血壓下降,腎功能改善,將該丸制成湯藥,以等劑量分別在早、晚給予動物,觀察對肝糖原日周期節律的影響,證實瞭中醫用補陰藥應在“陽消陰長”中滋助的“夕用六味”說的科學性。通過臨床研究和實驗相結合發現,益氣的生脈散具有強心、降壓、防止休克、阻遏彌漫性血管內凝血的作用。中西醫結合研究中藥方劑還擴大瞭許多古方的適用范圍。臨床證實《金匱翼》所記載治乳蛾、牙疳、口舌腐爛的錫類散,確能治口腔潰瘍,而且用於治療慢性菌痢、慢性結腸炎也有滿意的療效。乙狀結腸鏡檢查表明,它可使粘膜的充血消退,促進潰瘍愈合;抑菌試驗證明,它對志賀氏等四種常見的痢疾桿菌均有作用。通過對方劑中藥物的遴選和西制已制成許多新型中藥。例如從挖掘華佗的古方麻沸湯,研制出在一定適應癥內麻醉比較安全,能催醒,並具有抗休克作用的中藥麻醉藥;從清熱開竅的安宮牛黃丸中,精減改進後制成的清開靈註射液能提高腦內藍斑中神經元的乙酰膽堿酯酶活性,調整兒茶酚胺活性,對高熱、抽搐、昏迷可以促進復蘇,並能抑制心肌細胞膜ATP酶,促進壞死肝細胞的功能恢復和再生,對肝昏迷的治療有效。從清瀉肝膽實火的當歸龍薈丸及其篩選出的主藥青黛中,研制成新藥靛玉紅能治療慢性粒細胞白血病。

  ⑥通過對針灸及經絡研究進行結合。大致有五個方面:一是把針灸應用於西醫臨床各科,所治疾病已達300餘種。二是傳統針刺技術與西醫理論和方法結合,創立頭皮針、耳針療法和電針、激光針療法、穴位註射方法等。三是用生理學、生理化學、微生物學及免疫學方法研究針灸對人體各系統的作用機制,為針灸提供現代科學依據。四是通過對針刺麻醉的臨床應用和對針刺鎮痛原理研究進行結合。針刺作為一種新的鎮痛麻醉手段,已經被國內外所公認,特別在顱腦、頸部、胸部、乳腺及剖腹產手術中更有其優越性。實驗研究表明,對高等哺乳動物,既可用針灸治療疾病,也可以在針刺麻醉下進行手術。針刺麻醉原理的研究已深入到神經細胞和神經遞質(如腦啡肽等)的分子生物化學水平,引起瞭國內外神經生理學及神經藥理學的關註。五是在肯定經絡現象、總結循經感傳規律的基礎上,融匯中西醫理論,以現代實驗方法與科學抽象方法相結合,探索經絡機制。如提出瞭“經絡-皮層-內臟相關學說”、“體表內臟植物性聯系系統假說”、“外周、中樞統一論”等。利用現代科學技術和實驗方法研究經絡及針灸作用原理的一門新學科──實驗針灸學,已經在中西醫結合的過程中逐步形成。

  中西醫結合所開展的各種科學研究工作,絕大多數是從臨床診治疾病入手的,課題的確立都經過肯定療效、摸清規律及闡明原理等過程,因此它是理論聯系實踐、基礎與臨床相結合的,每項研究都有較強的實用價值。此外,從選題、理論思路、診治技術到研究手段,都體現瞭“各取所優,各用所長,在綜合中創造”的精神。理論上重視中西醫兩者的特異性,在化異中創新,因而也就產生瞭一批既不同於中醫也不同於西醫的研究成果。

  30多年來,中西醫結合工作,不僅在臨床醫療和預防保健等方面廣泛開展,而且湧現出一批優秀的研究成果。在臨床中,用中西醫結合診治常見病、多發病、難治病已較普遍。大量事實說明,用中西醫結合治療某些疾病有明顯的療效。例如,中西醫結合治療心腦血管病、再生障礙性貧血、月經不調、病毒性肺炎、肛腸病、骨折、中小面積燒傷、血栓閉塞性脈管炎、硬皮病、紅斑狼瘡等療效顯著。在中西醫結合治療某些急腹癥時,已經改變傳統的治療原則,成為一種有中國特點的新療法,不僅提高瞭治愈率,而且可使一部分病人免除手術治療,減少瞭合並癥及副作用。例如,用“總攻”療法治療膽管結石,排石率為60%~70.2%,死亡率為0.6%~0.73%。中西醫結合治療內科急癥,如呼吸窘迫綜合征、急性心肌梗塞、休克、急性彌漫性血管內凝血等也有較好的療效。中西醫結合治療骨折,形成一種新的靈活簡便、因地制宜的復位固定方法,可以縮短骨折固定和功能恢復的時間,減輕病人的痛苦,保持較好的關節功能。中西醫結合還註重運用非創傷性療法治療疾病,把西醫的某些診治手段與中醫的氣功、針灸、按摩相結合,以其無損傷、簡便易行、療效確實而受到廣泛的重視。例如氣功治療高血壓病,針灸治療神經功能性疾病和冠心病,正骨手法治療軟組織損傷等,通過臨床觀察,都取得瞭較好的效果。中西醫結合還激發瞭學術開拓和創造。近年來已創立或正在醞釀一些新的學科領域,如中醫病理學、實驗針灸學和針刺麻醉學等。1981年11月成立瞭中國中西醫結合研究會並出版會刊《中西醫結合雜志》,1990年改為中國中西醫結合學會。近年來,中西醫結合已趨向國際化。實踐表明,中西醫結合不僅促進瞭中醫中藥學的發展,也豐富瞭西醫學。

  中西醫結合僅有30多年的歷程,尚有很多不足,例如,臨床覆蓋面不夠廣泛,仍有相當部分的空白區;有些新成果的臨床療效不穩定,如中西醫結合治療急腹癥,往往因醫院水平不同而存在療效上的差異,不能實現規范化;還沒有形成系統的具有全面指導意義的理論。實踐表明,對中西醫結合的認識,除自身的實踐外,還依賴於科技水平的進步。80年代以來,中西醫結合突破瞭“統一論”,把中西醫結合作為一種創新,在中西醫各自向前發展的前提下,以現代科學技術為橋梁,使中西醫結合工作獲得新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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